文 财信研究院 宏观团队
(资料图片)
伍超明 胡文艳
投资要点
核心观点:
随着美联储、美国财政部等及时出手提供足额流动性,满足银行储户提款需求,近期由硅谷银行引发的美国银行业“挤兑”风波暂时得以停歇,市场恐慌情绪趋于缓解。但美国银行业危机及对经济的冲击已经彻底结束了?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一、美国银行业风险下一步推演:冲击或远未结束
从负债端看:存款流失、成本显著抬升、利润缩水或远未结束。首先,受美联储持续收紧流动性、货币市场基金收益率维持高位和储户开始担心存款安全性等因素的影响,中小银行存款流失仍会延续。其次,为缓解流动性压力,银行将被迫利用市场利率资金替代低成本存款,推动负债成本显著抬升,根据历史经验,美国银行业存款利率或仍有150-200BP的升幅空间。最后,面对负债成本的显著抬升,占银行资产近四分之一的证券资产或出现成本收益倒挂,将面临巨大亏损风险,银行净利息收入或大幅缩水,导致部分脆弱银行陷入困境。
从资产端看:证券类资产减值亏损压力犹存,商业地产贷款信用风险加大。一方面,随着美联储持续加息,资产端长久期国债、MBS等证券资产下跌风险仍大,且不排除上述减值变成实际损失,同时存款成本的抬升也会导致部分固定收益证券资产直接遭受亏损。另一方面,当前美国商业地产价格攀升至历史高位,加上融资收紧、办公楼需求下降,相关违约风险已经逐渐暴露,而中小银行拥有银行业约七成的商业地产贷款风险敞口,占其总资产的比重近三成,面临的风险尤为突出。但受益于美国居民和企业部门资产负债表较为健康,偿债压力相对不大,加上大型银行经营稳健,资产端其他信贷违约风险短期或相对可控。
如果年内美联储超预期大幅快速降息,上述风险会得到有效化解,但核心通胀强韧性对美联储降息形成很大钳制。
二、预计2023年底前后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概率明显增加
一是美国银行业风险将通过信贷、债券、股票市场三条渠道加速实体融资收紧,历史经验显示,美国每一次剧烈的融资收紧均导致了严重的经济衰退。受美联储短期内难以快速转向降息的影响,预计美国本轮信贷收缩力度偏强、持续时间或偏长,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风险明显增加。
二是美国10Y-2Y国债收益率利差、纽约联储衰退概率、OECD领先指标和ECRI领先指标等多个预警指标均显示,美国2023年底前后陷入衰退的概率已偏高。
三是从经济分项指标看,随着住宅投资和存货对GDP负向拖累加大,设备投资支撑减弱,以及消费大概率于2023年底附近加速放缓,预计美国经济2023年底前后陷入衰退的基础进一步强化。
正文
随着美联储、美国财政部等及时出手提供足额流动性,以满足各银行储户的提款需求,近期由硅谷银行引发的美国银行业“挤兑”风波暂时得以停歇,市场恐慌情绪逐渐趋于缓解。但美国银行业危机已经彻底结束了?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展望未来,面对持续的高利率环境,预计美国银行业负债端存款流失、成本显著抬升或远未结束,将对银行利润造成严重冲击;同时资产端证券投资减值/亏损压力犹存、商业地产贷款信用风险加大,进一步加剧银行困境,部分最为脆弱的中小银行风险或不断暴露。在此背景下,银行业风险大概率将向实体经济传导,实体信贷条件趋紧、股票和债券融资难度增加,预计2023年底前后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风险大幅提升。如果年内美联储超预期大幅快速降息,上述风险会得到有效化解,但年内核心通胀强韧性对美联储降息形成很大钳制。
一、美国银行业风险下一步推演
(一)负债端:存款流失、成本显著抬升、利润缩水或远未结束
1、银行存款尤其是中小银行存款流失或仍会延续
2022年2季度以来,美联储持续加息缩表,导致金融体系内资金减少、货币基金等其他低风险资产收益率明显走高,且增幅大幅高于银行存款利率,受其影响,美国商业银行存款规模已连续三个季度下降(见图1),前期以大型银行为主的存款流失现象已初显端倪(见图3)。2023年3月份硅谷银行风险事件的发生,进一步给储户敲响警钟,促使其更加关注存款的回报与安全性,导致大量低收益率或不受存款保险保障的存款正加速流出。其中部分存款直接流向了收益率更高的货币市场基金市场(见图2),部分中小银行存款则转移到了经营更稳健、风险抵御能力更强的大型银行。根据美联储数据,仅3月份美国商业银行存款就下降3000亿美元以上,接近存款总额的2%,其中约三分之二的下降由中小银行贡献(见图3)。
往后看,考虑到目前美国银行体系未投保存款占比仍高达4-5成(见图4),部分中小银行资产端风险或持续暴露,加上当前短期国债与银行存款利差达到几十年来的最高水平(见图5),预计美国银行业,尤其是中小银行存款流失或仍会延续,银行业流动性风险仍趋于上行。
在此背景下,美联储、联邦存款保险公司和财政部等决策者致力于通过强有力的工具,提供额外流动性,阻止恐慌蔓延,延缓事态的发展。如硅谷银行倒闭后,决策者快速采取行动取得积极成效,防止了银行挤兑。但决策者正面临另一趋势的形成,即存款利率的重新定价,银行负债端成本抬升压力将明显增加,因此决策者要在降息以降低负债成本和通胀韧性居高不下之间做出两难抉择。从美联储的公开表态看,降通胀仍是首选。
2、负债成本显著抬升是下一阶段银行业不得不面对的另一更严峻冲击
为应对存款流失和浮亏资产被迫变卖造成巨额亏损等风险,美国商业银行不得不利用市场利率(5%左右)资金替代原来成本极低的存款,以缓解短期流动性压力。从方式上看,银行可以通过同业借款、向美联储和联邦住房贷款银行(第二贷款人)借款来弥补资金缺口,也可以将存款利率提高到足够高的水平吸引储户留下,但无论哪种方式带来的结果都是负债成本的显著上升。因为当前美联储给银行的贷款利率为4.75%,联邦住房贷款银行贷给其他银行的利率约5%,同业借款利率按市场化定价,三者均远高于2022年底仅1%左右的存款成本(见图5)。
根据历史经验,美国银行业本轮负债端成本抬升无论从时间上还是幅度上或均远未结束。一方面,历史上存款成本的抬升将一直延续到加息周期的最末端,即下一次开始降息前后(见图5)。当前美国核心通胀居高不下,在不发生经济金融危机的情况下,预计美联储短期内快速降息概率仍偏小(见图6),预示着存款成本将持续攀升一段时间。另一方面,1990年年代以来的美联储加息周期中,存款成本平均最高会升至加息高点的5-6成左右(见图5),据此推算,目前存款利率或还有高达150-200BP的升幅空间。
3、负债成本抬升将大幅挤占银行利润空间,导致部分脆弱银行陷入困境
加息周期中,如果负债成本攀升的同时,资产收益率能够更大的幅度提高,推动银行净息差走阔,银行利润不仅不会受到冲击反而会加速增长,如在加息早期这种情况比较常见。但三方面的原因导致当前美国银行业负债成本显著攀升对其利润的侵蚀将十分严峻,或导致部分脆弱银行陷入困境。
其一,银行资产中近四分之一的证券资产或出现成本收益倒挂,面临巨大亏损风险。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商业银行大幅减少对信贷资产的风险敞口,同时将大量低成本存款投资于政府债券和抵押贷款支持证券(MBS)等证券资产,增加了新的风险敞口。如美国商业银行持有的证券资产占比由2008年末的17%左右,最高提升至约25%(见图7)。但在长期零利率环境下,美国银行持有的存量国债和MBS收益率普遍偏低,加上上述资产多数按固定利率付息,银行无法跟随利率上行快速调整其收益率水平,导致2022年四季度银行持有国债的收益率就已经跟存款成本倒挂,MBS收益率仅高于存款成本不到40BP(见图8)。未来随着负债端成本显著上升,商业银行持有的证券资产,就算不需要被迫按市值计价变卖而遭受大幅损失(本轮快速加息导致长久期的国债和MBS资产价格大幅下降),也会因为在继续持有过程中成本大幅超过收益,持续产生巨大亏损,导致银行陷入困境。
其二,房地产贷款净息差大概率趋于收窄,相关盈利增长或放缓。随着美联储大幅加息的累积效应逐步显现,美国实体经济已明显走弱,尤其是对利率较为敏感的住宅投资已连续5个季度负增长,行业需求明显放缓。在此背景下,2022年四季度,银行持有房地产贷款的收益率增幅与存款成本的增幅已经相当,两者净息差上升乏力(见图9-10)。预计未来一段时间,房地产贷款收益率上升幅度或难以赶上存款成本重新定价的速度,银行持有房地产贷款资产带来的盈利增速大概率放缓。
其三,粗略估计银行净利息收入或缩水三分之一以上,部分脆弱银行将陷入困境。随着本轮美联储加息进入尾声阶段,除了上述两类典型资产的收益率增长幅度赶不上成本抬升幅度外,银行整体的利息支出占利息收入的比重也将进入最后的快速上升期。根据历史经验,当联邦基金利率达到5%左右的水平时,利息支出占利息收入的比重将升至50%(见图11),这意味着当前利息支出占利息收入比重或还有约一倍的上升空间,对应银行净利息收入将缩水三分之一以上,净利润缩水幅度更大。根据桥水的估算,如果美国银行业10-20%的存款按市场利率约4.75%重新定价,一小部分银行将无利可赚;如果一半甚至更多的存款按照市场利率重新定价,美国大部分银行都将失去利润,陷入亏损。因此,随着美国负债成本的攀升,部分财务状况较差的银行或将陆续陷入困境甚至倒闭,如果事态演变没有得到有效控制,不排除美国银行业将面临更大范围的危机。
(二)资产端:证券类资产减值亏损压力犹存,商业地产贷款信用风险加大
截至2022年末,美国银行资产主要由贷款类、证券类和现金及其他构成,占比分别为52.3%、24.1%和23.6%(见图12)。随着美联储继续加息、负债成本抬升、信贷条件收紧以及经济增长放缓,预计下一步美国银行资产端风险亦不容忽视。
1、证券类资产减值、亏损压力犹存
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国货币政策异常宽松、利率长期保持在0%附近,导致银行大量购买长久期国债、MBS等证券资产,通过拉长久期、加大期限错配来实现利润的增长。如美国银行期限超过5年的资产占总资产的比重,由2008年的18.5%提升至2022年的31%,其中资产规模为1-100亿美元的中小银行久期提升尤为显著(见图13)。但随着美联储快速大幅加息,上述盈利模式面临巨大冲击。
一方面,利率上行将导致国债、MBS等资产价格下跌,且资产久期越长价格下跌幅度越大。根据FDIC的统计,截至2022年底,美国商业银行投向国债、MBS的可供出售资产(AFS)和持有至到期资产(HTM),按市价计算的未实现亏损合计达到6000亿美元以上,接近银行总股本的30%。考虑到当前美联储仍在收紧流动性、银行存款流失压力较大,加上银行资产久期偏长(距离到期时间较长),未来不排除部分银行仍会被迫出售上述证券资产来满足短期流动性需求,导致未实现损失变成实际损失。
另一方面,利率上行还会不断推高银行负债成本,导致国债、MBS等证券资产成本收益逐渐走向倒挂,从而直接遭受亏损。随着美联储将利率维持高位的时间越长,银行面临的亏损将越多,对资本的损耗也越严重,也意味着可能有越来越多的银行或不堪重负。
2、商业地产贷款信用风险将明显增加
从需求端看,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国商业地产市场快速发展、价格持续攀升,积累了一定的风险。如根据国际清算银行(BIS)的数据,美国商业地产价格指数由2009年底的低点91.5一路飙升至2021年末的212.3,最高上涨132%(见图14),同期美国名义GDP仅上涨61%。此外,受美联储持续加息缩表,加上疫后远程办公增加导致办公楼需求下降等因素影响,美国商业地产价格已经开始回落,全美写字楼空置率达到历史高位,部分商业地产抵押贷款支持证券(CMBS)出现违约,相关风险逐渐暴露。在此背景下,美国商业地产融资已明显收紧,2023年1-3月份美国CMBS债券的发行规模不到2022年全年的15%,CMBS利差大幅上升,进一步加剧需求端的恶化。
从供给端看,美国商业地产抵押贷款约6成由银行持有,截至2022年底,美国银行商业地产贷款余额约2.9万亿美元,占其总资产的比重为12.5%,仍低于2008年金融危机前的水平(见图15),总体风险敞口相对可控。但结构分布相当不均衡,中小银行拥有大量商业地产贷款风险敞口,如2022年末小型特许银行持有的商业地产贷款占所有银行商业地产贷款的比重达到近七成,占其总资产的比重近三成,同期大型特许银行上述两项数据仅分别为30.5%和6.5%(见图16-17)。因此,未来随着商业地产信用违约风险进一步蔓延,中小银行资产端将首当其冲遭受重创(部分银行甚至可能损失掉全部的资本金),且考虑到其负债端存款流失、负债成本上升等压力也更为突出,部分最为脆弱的银行或面临破产重组风险。这可能造成商业地产行业信贷条件进一步紧缩,加剧行业信用风险,陷入“信用违约增加—中小银行风险上升—信贷条件收紧—信用违约进一步增加”的负反馈循环。
3、资产端其他信贷违约风险短期或相对可控
一方面,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宏观杠杆率上升主要由政府债务推动,企业和居民部门资产负债表较为健康,偿债压力相对不大。如从杠杆率看(见图18),截至2022年三季度末,美国政府、企业和居民部门宏观杠杆率,分别较2008年末提高46.5、提高17.2和降低21.1个百分点,政府为加杠杆主力但其违约风险较小,后两者尤其是居民部门则持续在去杠杆。从偿债率看,美国私营非金融部门偿债负担亦处于历史偏低水平,其中居民部门偿债率处于历史最低水平附近,企业部门偿债率也处于1999年以来历史后50%分位数水平(见图19)。
另一方面,美国其他信贷风险敞口更多地由大型银行持有(见图16),目前美国大型银行经营稳健,资本充足率、流动性指标均大幅好于整体(见图20),其吸收风险的能力相对较强,抗冲击能力更足。
(三)小结:美国本轮银行业风险或远未结束
综合上文对负债端和资产端的分析,美国本轮银行业风险或远未结束。未来美国银行负债端成本攀升和资产端减值、亏损,将导致更多中小银行利润承压、风险暴露,直到美联储转向快速降息,上述压力才有望明显缓解。但美国持续强劲的劳动力市场和居高不下的核心通胀,制约了美联储货币宽松空间,距离美联储转向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在此背景下,预计美国银行业风险大概率将向实体经济传导,通过信贷、债券、股票等金融渠道,增加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风险。
二、预计2023年底前后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概率明显增加
(一)美国银行业风险向实体传导的三条渠道
美国银行业风险向实体经济传导有以下三条渠道(见图21):即信贷渠道、债券渠道和股票市场渠道。
首先看信贷渠道,银行业风险将从三个方面导致信贷加速紧缩,拖累需求放缓。一是鉴于负债端成本抬升、对流动性和经济增长的担忧增加,未来银行在向企业和家庭放贷时将更加谨慎,其放贷标准或明显提高,如4月份美国褐皮书显示,多个地区表示银行业放贷标准有所收紧。二是面对银行业风险的爆发,监管层可能会对中小银行提出更严格的监管规则和更高的资本要求,导致中小银行收紧各项业务,减少信贷供给。三是随着更多的中小银行逐步陷入困境,其为实体提供信贷的能力将明显被削弱,短期内其他银行或难以完全补足上述缺口,导致总的信贷供给减少。从数据看,2022年二季度以来美国贷款标准便已收紧、贷款需求明显回落(见图22-23)。未来随着美国银行业风险蔓延,其信贷增速大概率加速放缓,2023年1-3月份各类信贷增速已经持续回落(见图24),将对实体需求形成明显拖累。
其次看债券渠道,银行业风险将导致银行减少长期债券购买规模,通过发行债券流向实体的资金将趋于下降。硅谷银行倒闭的直接原因在于其配置了过多的长久期债券资产,导致利率超预期攀升时资产减值严重、存款快速流失,从而引发破产。面对硅谷银行的教训,预计美国其他银行将重新审视自身的久期风险,缩减长久期国债等证券资产的购买规模,减少08年金融危机以来持续累积的相关久期风险敞口(见图13)。但近年来商业银行和美联储是美国国债的主要增量购买者,海外投资者和其他投资者持有的美国国债占比持续下降(见图25)。这意味着随着美联储持续缩减资产负债表和“去美元化”进程加速,海外投资者和其他投资者减少国债和MBS的购买规模,加上美国国内银行也加入这一行列,未来美国债券供需矛盾或明显加大,通过发行债券投向实体经济的资金将有所承压。
最后看股票市场渠道,银行业风险将加大经济衰退预期、引发市场流动性偏紧,股市和股权融资或均承压。股票资产是美国居民非常重要的资产之一,股权融资则是美国企业最主要的融资来源,因此股票市场表现对美国居民消费和企业投资均至关重要。随着银行业风险持续发酵,市场流动性将整体偏紧,加上实体需求放缓,将导致美股市场面临估值与盈利的双重冲击,调整压力犹存,居民股票资产缩水风险增加,企业股权融资难度或加大。这将进一步拖累居民消费和企业投资,增加实体经济放缓风险。
在上述三条传导渠道的叠加作用下,预计美国实体融资将明显收紧,拖累经济大幅放缓风险显著增加。
(二)预计2023年底前后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概率明显增加
1、银行业风险引发的融资收紧,将大幅增加美国经济衰退风险
经济衰退一般是指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定义的衰退,NBER分别从收入、消费、生产与就业等多个指标对衰退进行衡量,定义条件较为严格,1970年以来美国一共发生了8次NBER定义的衰退。本文探讨的衰退也主要指NBER定义的衰退。
根据历史经验,每一次较为剧烈的融资收紧,均导致了严重的经济衰退。如1980年以来,每一次美国商业银行信贷增速显著下降时,均出现了较为严重的经济衰退(见图26)。具体看,1990-1991年的储贷危机集中爆发期、2000年科网泡沫破灭、2008年次贷危机期间,美国信贷增速均由高位快速降至负增长区间,导致实体需求明显放缓,从而引发经济衰退。此外,进一步观察信贷增速与利率的关系,不难发现信贷紧缩通常具有一定的惯性,且信贷紧缩与实体经济存在负反馈循环,需要货币当局出手调控,快速降息一段时间后,信贷增速才能止跌企稳(见图26),逐步支撑经济走出衰退。
目前美国银行业风险将通过三条渠道加速融资收紧,大幅增加美国经济衰退风险。自2022年美联储快速加息以来,美国银行业信贷增速已于2022年11月见顶回落进入下行通道,今年3月份银行业风险爆发进一步加速了上述进程(见图26)。考虑到美国本轮银行业风险或远未结束,将通过信贷、债券、股市三条渠道加速融资收紧,加上美联储仍处于加息周期,转向快速降息面临高通胀制约,预计未来美国信贷增速进一步放缓压力较大,本轮信贷收缩持续时间或偏长,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风险明显增加。
2、从多个经济领先指标看,美国2023年底前后陷入衰退的概率已偏高
一是从美债收益率利差指标看,美国10Y-2Y国债收益率利差倒挂,基本成功预测了1980年以来所有的美国经济衰退,且平均约领先经济衰退16个月左右(除2020年新冠疫情那轮衰退外)。本轮美国10Y-2Y国债利差于2022年7月进入倒挂区间,已持续倒挂9个月(见图27),预示着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概率已偏高,且按照历史经验或于2023年年底前后进入衰退。
二是从纽约联储衰退概率指标看,截至目前纽约联储基于10年期与3个月美债利差衡量的未来一年美国经济衰退概率已达到57.8%,创下1983年以来新高。根据历史经验,自1970年代以来该指标超过30%时,美国经济基本上均陷入了衰退(见图28)。因此,从该指标看,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概率已经极高。从衰退时点看,历史上纽约联储衰退概率达到30%前后半年内,平均在0月左右(见表1),美国经济基本都陷入了衰退。在本轮周期中,纽约联储数据显示,该指标将于2023年11月超过30%,也预示着美国经济或大概率在2023年底前后陷入衰退。
三是从OECD(经合组织)领先指标和ECRI(美国经济周期研究所)领先指标看,两者也均预示着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风险已偏大。如OECD领先指标方面,1970年以来,除了1995年和2002年外,另外8次OECD综合领先指数小于99时,美国经济均出现了衰退(见图29)。2022年9月以来美国OECD综合领先指标已连续7个月小于99,意味着当前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风险已偏大。ECRI领先指标方面,历史经验显示,1970年以来每次ECRI领先指标月度增速小于-5.5%时,美国经济均陷入衰退(见图30),但1981-1982年的经济衰退,ECRI领先指数最低仅增长-5%,未曾触及-5.5%,存在一次例外。当前ECRI领先指数增速已连续5个月低于-5.5%,预示着美国经济陷入衰退或已无悬念。
3、从经济分项看,住宅、存货投资拖累加大和消费走弱进一步强化衰退基础
从各经济分项看,1970年以来的美国八轮经济衰退经验显示,投资分项里面的住宅、设备和存货是经济衰退的主要负向拖累因素(见图31-32);消费在历次衰退周期中韧性均相对较强,但2020年疫情冲击除外;政府消费和投资在衰退周期中往往起逆周期调节作用,净出口一般也不是美国经济衰退的主导因素。因此,从经济分项角度看美国经济衰退,重点是要对住宅投资、设备投资、存货投资和消费四大分项进行研判,下面逐一对其进行分析。
一是预计住宅投资或延续负向拖累。自2022年初以来,美国住宅投资对GDP的拉动已连续四个季度为负,且负向拖累持续加大(见图33),美国房地产市场已经明显放缓。往后看,预计年内住宅投资对GDP的负向拖累或将延续。一方面,美国新建住房销售增速是住宅投资的重要领先指标,一般前者约领先后者9个月左右(见图34)。截至2023年2月份美国新建住房销售增速仍为负且仍在探底途中,预示着一直到2023年底美国住宅投资或维持负增长、延续回落态势,对GDP形成负向拖累。另一方面,目前美国房价已处于下行通道(见图35),加上利率处于高位、银行信贷收紧(见图36),居民购房意愿明显不足,或导致未来房地产销售继续低迷,对住房投资形成拖累。
二是美国去库存周期或至少延续至2023年底,对GDP拖累加大。2022年以来美国已进去新一轮去库存周期,库存分项对GDP的拉动于四季度由正转负(见图33和37)。根据历史经验,制造业景气程度是未来企业调整库存的重要观测指标,历史上3个月移动平均的美国制造业PMI约领先制造业库存增速8个月左右,截至2023年3月份前者持续回落,预示着一直到2023年11月份美国大概率仍将延续去库存周期。随着制造业企业持续去库存,预计库存分项对GDP的负向拖累或持续加大(见图38),进一步增加经济衰退风险。
三是预计设备投资的支撑作用减弱。设备投资主要反映企业中长期的投资行为,历史上呈现出约10年左右的周期特征,一般称之为资本开支周期又称中周期。2020年疫情以来,美国启动了新一轮中周期(见图39),但行至当前已度过三个年头,进入中周期的中间阶段。此时,在高基数、需求放缓、利率维持高位和盈利走弱等因素的叠加影响下,预计2023年企业设备投资或明显趋于放缓。如2023年一季度企业设备产出指数增速已回落至0附近,加上企业利润持续回落,企业设备投资增速放缓或已无悬念(见图40),其对GDP的支撑或明显减弱,甚至不排除由支撑转为负向拖累。
四是预计消费增速将于2023年四季度前后加速放缓。消费占美国GDP的比重约7成左右,仍是影响美国经济的最主要因素。预计美国消费增速将于2023年四季度前后加速放缓,对GDP的拉动明显弱化。一方面,从影响消费的增量因素即居民收入看,当前居民实际可支配收入已降至趋势值之下,居民消费能力已偏弱(见图41),加上美联储持续收紧流动性导致劳动力市场逐渐降温、居民工资涨幅放缓(见图42),居民收入或进一步放缓,削弱消费动能。另一方面,从影响消费的存量因素即超额储蓄看,其对消费的支撑或于四季度明显弱化。根据美联储工作论文的计算结果,截至2022年2季度末,美国居民剩余超额储蓄约1.7万亿美元(见图43),假定上述超额储蓄按照略快于2022第二季度的速度全部转化为消费(见图44),基本上到2023年底美国居民超额储蓄将全部消耗殆尽。实际上,两方面因素导致超额储蓄对消费的支撑甚至有可能持续不到2023年底:其一美国1.7万亿美元超额储蓄中有一半分布在前25%收入水平的家庭,上述家庭边际消费倾向相对较低,其持有的超额储蓄不一定会完全转化为消费;其二受存款利率抬升、居民对未来经济前景担忧增加导致消费意愿下降等因素影响,居民储蓄率已经于2022年下半年开始回升,导致用于消费的资金减少。
综上,从经济分项视角,预计在住宅投资和存货对GDP负向拖累加大,设备投资支撑减弱,以及消费大概率于2023年底附近加速放缓的叠加影响下,美国经济在今年底前后陷入衰退的概率也已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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