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ST-2 雨啊，雨啊，快离开

夕阳似乎是这家小店的最后一个客人，但站在柜台后的不再是熟悉的老人，而是一只咖啡色的生物。

它旋转着研磨机的手柄，咖啡的香气和细碎的豆末飞进空气中。

(资料图)

唱片慢慢地转着，扩音器悠悠地唱。

咖啡色的生物：哦，欢迎光临。

阿黛尔：之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您，您是刚到这里的吗？

咖啡色的生物：应该是的，因为我没有昨天的记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但我觉得我应该在这做一杯咖啡......唔，你想喝一杯吗？

咖啡色的生物：咖啡只有亲手冲煮才能做出灵活美妙的风味。让我找找，新到的种子放在哪里了，应该是我自己收起来的......

咖啡色的生物：好像是在什么吉他的后面，嗯......说起吉他突然觉得有点生气，奇怪，是什么让我心里堵得慌呢？

阿黛尔：吉他？生气？您还好吗？

咖啡色的生物：算了，可能是因为那个吉他看起来没那么有趣吧。

咖啡色的生物：请随便坐，你等的人马上就到了。

阿黛尔：我要等的人......？

咖啡色的生物：你要等的，还是在等你的？我分不清。

温和的生物：唔，你在这。

阿黛尔：我......记得您。

温和的生物：晚上好，阿黛尔，很抱歉我来迟了——今天有记得吃早餐吗？

阿黛尔：嗯，吃了。

阿黛尔：欸？您为什么问这个？

温和的生物：乖孩子。

温和的生物：你已经换好了衣服，是准备好了吗？

阿黛尔：衣服......？欸，这件外衣不是妈妈的......？

温和的生物：收拾好东西出门吧，我们一起购物，去买一些攀登火山要用的东西。

太阳一点一点地坠了下去，沿路店铺里的灯光星星点点亮了起来。阿黛尔眼前有些模糊，她仿佛在某处某时见过这样的天空。

莱塔尼亚南境的那座小城，记忆里校园通往家的路上，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小段街道？

她甚至还记得那时空气里的味道。微微湿润，带着一点点阳光和植物生长的气味，和现在的一模一样。

阿黛尔：这里，是你们的商场吗？

温和的生物：是的，在爬上火山前，我们需要先做一些准备。

阿黛尔：我知道，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指南针、防护服、相机......如果要在山上过夜的话，还要带上火石和帐篷。

温和的生物：不，在这里我们不用准备这些。

温和的生物：首先要买够的是“知识”，“勇气”和“好奇”，看看价格买一样就好，最后再买一点“好运”。

温和的生物：但是“好运”很贵，又常常是卖得最快的，所以预算不够的话也可以不用买。

阿黛尔：这样啊......

软绵绵的生物抖了抖身子，几枚汽水瓶盖从她的绒毛里掉了出来。丁零哐啷，瓶盖落入商人的口袋。

精明的生物：谢谢您的慷慨！

温和的生物：唔......我可能还需要再买一点“勇气”。

温和的生物：登上火山的“勇气”已经足够，我需要一点离开家的“勇气”。

软绵绵的生物再次抖了抖身子，几枚瓶盖掉了出来。商人张开口袋，等待着更多。

精明的生物：不够呢，不够呢。

精明的生物：口袋没有满起来，口袋没有满起来，“勇气”不能给你了。

阿黛尔：买不到“勇气”的话，您是不是就没办法爬火山了？

温和的生物：没关系的，阿黛尔，这样的事总会发生。我已经渐渐地习惯于自己给自己找寻“勇气”了。

温和的生物：阿黛尔，我们走吧。而且，这一路我们都要小心点，要看好自己的东西。

阿黛尔：东西？可是我没有带什么东西呀。

温和的生物：有人想要偷走“照片”。

温和的生物：跟在我后面，帮我看好我的包裹好吗？

阿黛尔：......您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温和的生物：这样下去可不行，阿黛尔，这个给你。

软绵绵的生物抖抖身子，从她身上掉下一团羊毛。

阿黛尔：这是......？

温和的生物：来，把它戴一点在耳朵上，你就能听到了。

温和的生物：然后，我们还要去找下一位。

另一只软绵绵的生物正在用照片覆盖住面前的窗户，听到脚步声，他回过了头。

毛绒绒的背部挪了又挪，遮住了那面贴上了照片的窗。

严肃的生物：喔，嗯......你们......你们终于来了。

温和的生物：要做的准备很多，天气怎么样？

严肃的生物：天上云很厚，恐怕很快就要下雨了。

温和的生物：我们还有时间吗？

严肃的生物：不会有很多了，我们要快点走才行。

阿黛尔看了看天空，天上并没有什么云朵。

阿黛尔：......需不需要我去买把伞？

温和的生物：不用，阿黛尔。你看，我就是伞。

温和的生物：“照片”不能被淋湿，也不能被别人偷走，我会把它好好地藏在我的包裹里。

阿黛尔：“照片”是什么？

严肃的生物：......

温和的生物：嘘，我希望你可以永远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温和的生物：如果知道了，那也是在很远很远的以后。

严肃的生物垂下了头。

严肃的生物：走吧，我们待会儿要往上走，上面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严肃的生物：你现在的羊毛还不太够，给，阿黛尔，这团是我的。

阿黛尔：欸......？好、好的。

两个软绵绵的生物看上去小了一圈，阿黛尔则看上去像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一样。

阿黛尔：唔......喔！这些羊毛好像在带着我往上蹦？

严肃的生物：那就说明，我们的旅程就要开始了。

温和的生物：上面的风景怎么样？

严肃的生物：在雨落下之前都是很好的。

温和的生物：你的心情怎么样？

严肃的生物：......在雨落下之前都是很好的。

温和的生物：阿黛尔，你呢？

阿黛尔：我......

温和的生物：唔，你现在，应该心情还不错？

那只瘦小的生物正跟着他们，一点一点地跳了起来。

顺着街道，顺着灯光，顺着云朵和星星，它努力地越跳越高。

阿黛尔：哇......它看起来强壮了不少。

阿黛尔：它会和我们一起吗？

软绵绵的生物没有回答，她咬住阿黛尔的衣角，叮、咚、叮、咚，他们踩着灯光。

阿黛尔觉得自己像是飞了起来，街上人来人往，不，或许应该说是羊来羊往。

阿黛尔：——喔！小心点跑，你撞到人啦。

快乐的生物：前面在卖花！我要快点去。

阿黛尔：那也不要急，你的彩虹都跑歪了，来，我帮你重新戴好。

阿黛尔：戴好啦，走吧。

快乐的生物：谢谢你，再见，再见！

一只又一只小黑羊穿梭在街道上，进出于店面中，夜晚的街道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样子。

阿黛尔回头寻找着被小黑羊冲散的两位同伴，一个转身，软绵绵的生物正在她的背后静静地等着。

好像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无数年一样。

严肃的生物：阿黛尔，这次回去，你要种一颗小石头。

阿黛尔：小石头？

严肃的生物：嗯，就像我们之前种下过一块小石头一样。

严肃的生物：我们把它种在土地里，本来地下很黑，但它遇到了很多各种各样的石头。

阿黛尔：那我猜，是因为你买到了很多“运气”给它吗？

向着更加遥远的天空，两只软绵绵的生物不断地向上蹦去。

阿黛尔站在他们中间，伸出双手牵住他们身上的羊毛。

严肃的生物：嗯......也有这个原因，不过更主要的是，我每天都在给它浇灌“爱”。

温和的生物：还有“回忆”。

阿黛尔：这些也是在商店买来的吗？

温和的生物：不，小家伙，“爱”和“回忆”是我们自己的宝物。

温和的生物：它们会生长在你走过的路上，你的怀抱里，还有你亲吻过的脸颊上。

温和的生物：但是它们有时候会被我们忽视掉，所以我们总是会很努力地去找。

严肃的生物：那块小石头在地底跑过了很多座山，也跟着河流流过很多地方。

严肃的生物：它磕磕碰碰，最后我们发现，我们已经不知道它去哪里了。我们弄丢了它。

阿黛尔：那你们......因为失去它很伤心吗？

严肃的生物：......我们很后悔。

严肃的生物：或许我们不应该把它种下，又或许应该把它种在我们能看得到的地方。

严肃的生物：每一块石头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弄丢了属于我们的小石头。

温和的生物：但是我记得，最后它变成了岩浆，热乎乎的，我们都很喜欢。

严肃的生物：是的，我们都很喜欢。

阿黛尔：......

阿黛尔：那就已经很好了......它最后成功地变成了岩浆，你们也一直没有忘记它。

阿黛尔：这颗小石头已经足够幸运了。

温和的生物：可能是梦吧，是梦，是故事。

温和的生物：盘旋在脑子里，需要我们说给你听。

阿黛尔：那，如果你们有一天再看到这颗石头，你们还会认出它吗？

温和的生物：阿黛尔，我的小家伙。

温和的生物：我们还会认出它吗？

温和的生物：不，它已经变成了更绚丽的岩浆，赤红的、热烈的，不会回头地向前奔涌而去了。

温和的生物：我们不会再遇到它，我们只会在它的身后。

严肃的生物：它会去到我们从未去过的地方，看到我们从未看到的景象。

严肃的生物：而我们只需要记得这个故事，把它讲给你。你也要种下一颗属于你的小石头，然后看着它生根发芽，看着它远去。

温和的生物：看，阿黛尔，我们已经到顶了。

严肃的生物：小石头也已经变成了岩浆，马上要喷发了。

阿黛尔：......这个故事也要结束了吗？

严肃的生物：并没有，这只是个开始。

严肃的生物：它会变成一朵云，然后落回地面。

严肃的生物：它不再是块石头，而是一捧暖洋洋、白乎乎的火山灰。

温和的生物：那种有营养的，能让土地开出花的火山灰，就是由小石头变成的。

温和的生物：我们的小石头，它会回来的。在某一天，等到那时，我们就能再次看到它。

阿黛尔：会很久吗，还是很快......？

温和的生物：或许我们都不知道。

温和的生物：来，阿黛尔，拉住我，我们也要变成云，然后落回地面。

温和的生物：我们要一起飞下去了。

阿黛尔拥住身边的生物，试探着迈出一步——

她向下坠落，但是，缓慢地，轻飘飘地，这更像是飘落。

她看到自己的头发飞扬起来，看到其他的小黑羊正围着店铺的灯火轻盈地跃起。

身上的羊毛托举着她，包裹着她，是已经在记忆深处的儿时，父母托住她，将她向着天空抛起，去捉天上的星星。

她掉落到羊毛上，身下的羊毛软软的。星星落到她的眼睛里，她的眼睛热热的。

街道上的影子来来往往，阿黛尔试图站起身子，她很想把这种奇妙的感觉告诉身边这两只软绵绵的生物。

阿黛尔：呼......我......

阿黛尔：......

阿黛尔：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阿黛尔：刚刚在上面的时候，我看到远处还有几家商店，还有不少小铺，我们要去转转吗？

阿黛尔：我去看看哪里还能找到汽水瓶盖，这样我们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了。

阿黛尔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有些激动。

阿黛尔：刚刚那只小黑羊说前面还有卖花的，小时候我的床头会有母亲放的花，你们喜欢花吗？

阿黛尔：那种小小的，白白的花朵，和你们很像。

阿黛尔：看，就和那只小黑羊一样。

软绵绵的生物沉默了，他们不再回话。

天上的星星暗下去，又亮起，他们开了口。

温和的生物：小家伙......

温和的生物：我知道，床头的花真的很好闻，我也很喜欢。

阿黛尔：那我去买来，给你们编一个花环吧！

阿黛尔：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好久没有编过花环了，我......

阿黛尔剩下的话哽在喉咙中，她看到软绵绵的生物已经停下了跟着她的脚步，法杖上的花叶正围着他们飞舞。

他们退后几步，身影融进夜色。

温和的生物：不，阿黛尔，我们该走了。

温和的生物：云已经聚拢了，云不会再散开了。

严肃的生物：是的，到时间了。

阿黛尔：......你们要到哪去？

温和的生物：要在雨落下来之前到火山上去。

严肃的生物：要去到火山上。

阿黛尔：不要去火山......你们是会......

严肃的生物：不，阿黛尔，雨快要落下来了。

温和的生物：如果不去的话，之前做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严肃的生物：留在低洼的地方，是会被淹没的。

严肃的生物：阿黛尔，你要走到山顶去。

温和的生物：那里有很美丽的风景，还有真相。

严肃的生物：阿黛尔，我希望，你可以保持单纯，专注。

这片大地并不纯粹，但没有什么应当干扰一个求知者寻找答案的心。

我们想与你一同拓宽人类知识的边界。

我们在为此努力着，而你也一定可以站在我们的肩膀上，看到一片更清晰明了、更可爱的大地。

温和的生物：阿黛尔......

温和的生物：再见，阿黛尔。